Mona

⒎

    “哥哥又在咳嗽了……”夜里12点，阿修罗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担忧地听着楼上因陀罗的咳嗽声，“药也吃了不少了，为什么会没有用……”

    “唔……他一直都这样……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快睡吧阿修罗……”躺在一边的柑奈被丈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安慰着他。

      阿修罗坐起来时带走了被子里的热气，柑奈有些不满地把鸭绒被往上卷了卷，又抱住了阿修罗的腰：“好了阿修罗，有什么明天再说吧，你哥哥不会有事的，老担心他做什么……”

      楼上因陀罗的咳嗽声一直没有停下来，间或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愈来愈不安的阿修罗扯开柑奈抱着自己腰的手，一骨碌地下了床，“你先睡吧，我上去看看。”

      柑奈还没反应过来，阿修罗就打开房门出去了，留给她的是一个早已失去了热气的被窝。

      “该你不睡！看你明天哪里来的精力去上班！”柑奈又是心疼又是气愤，虽然想到刚才阿修罗没有披外套就出去了可能要着凉，但她此时就是不想管他了，随他去好了。

        阿修罗一边听着楼上哥哥的咳嗽声，一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他和哥哥小时候的事。他记得，由于他们的母亲去世的太早，父亲又太忙，兄弟俩无人照顾，于是身为父亲的羽衣便请了一个远房的姑妈来照管他们。不过长大之后父亲对他说过，那位姑妈也是个可怜的人：她小时候便父母双亡，之后，与她相依为命的姐姐也因为一场高烧离开了她，最后，还不到10岁的她因为无人照管只好进了福利院；长大之后好不容易嫁了个对她还算不错的丈夫，却因为一次车祸也离她而去；羽衣找到她时，她无依无靠，无夫无子，看着实在是可怜。

      “她虽然贫困，又没有子女，但她也绝不接受他人的施舍，给她钱她是不会要的，我那时想，不如就请她来照顾你和因陀罗，一是给她一个安身之地，她有事做的话，就不会觉得是在接受施舍了；二来，她好歹也算是你们的姑妈，总比外面的保姆要细心。”那时父亲是这么跟他说的。

         但是，老姑妈也没能陪伴他们兄弟俩多久――大概是在阿修罗八九岁的时候，也是在一个夜里，起来找水喝的阿修罗听到了老姑妈在拼命地咳嗽，等他走到她的房间门口时，发现她竟然在咳血。

       “没事的，阿修罗，你快去睡吧，我不要紧的……”当时老姑妈笑着安慰他，“我只是有点不太舒服而已，明天就会好了……”

         但是，老姑妈到底也没能好，两个月之后，她就死在了医院里――她的肺，早就已经千疮百孔，已经没有任何医生、任何药物可以救她了。

        她在临终前几天，专门找了一个羽衣和因陀罗都不在的时间，特地把阿修罗叫到了床前，把自己憋在心里大半辈子的话都讲给了他。她对他讲了她小时候与姐姐的往事，她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姐姐的病，以及她的去世。

       “可能你现在还没法理解……但是，阿修罗，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那种看着自己的亲姐姐一天天衰弱、一天天憔悴、一天天走向死亡的绝望……她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了，但你却什么都做不了，除了把湿毛巾放在她头上帮她退热以外，你什么都做不了……你甚至没有钱去买药……那时，我根本就无法想象，那个被疾病折磨的面色苍白、气若游丝的人就是我那个曾经漂亮光鲜、高傲耀眼的姐姐……”

       “阿修罗，你的情况，与我当年可不一样……你和因陀罗是天之骄子，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尝到贫困的滋味，但是……你要知道，正因如此，相对于我你们以后可能将会面对更让人绝望的问题……到那时……”

        老姑妈的那段话没有说完，但阿修罗始终记得她那双似乎洞察了一切的眼睛：那双眼睛慈爱但又悲哀地凝视着阿修罗，像是早已看见了这对兄弟的结局。

       “哥哥，你没事吧？我进来了！”阿修罗奔到三楼，顾不上敲门，就闯进了兄长的房间。

          从某种意义上讲，因陀罗算得上是一个保守的有些死板的人，这也许算是老派世家长子的通病，但在因陀罗身上尤其严重：平日里在家吃饭，一定要分上下席，晚辈绝不能在长辈还没开吃前动筷子，更不能和长辈抢长辈爱吃的菜；无论什么情况，都绝不能和长辈顶嘴；在出行时，妻子不能走在丈夫前面――柑奈因为这一条，差点和因陀罗吵起来过，但最后还是在阿修罗的妥协下妥协了；其他的一些细小但却极其繁琐的的规则；但最重要的一点则是，进入因陀罗的房间前，一定要先敲门，在得到他的允许后，说一声“我进来了”之后才能进来，否则，不管你有多重要的事，都只能得到三个字：“滚出去”。

       同为世家子弟，阿修罗在这方面并没有因陀罗那么严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在有些事情上，他甚至比因陀罗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现在，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家规什么的，可比不上哥哥的安危。

      但这一次，因陀罗没有叫他滚出去，因为剧烈的咳嗽已经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看见弟弟闯进来，因陀罗只是皱了皱眉，然后又用纸巾捂着嘴，继续咳的昏天黑地。

     “哥哥，哥哥……”看见兄长这个样子，阿修罗在一瞬间又想起了多年前的老姑妈咳血的场景，他连忙抢走哥哥手上的纸巾，看到上面并没有血迹，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我就是嗓子不舒服而已，不是有痨病，你用不着盼着我死。”等到咳嗽平息下来之后，因陀罗没好气地怼了阿修罗一句，“滚出去！”

        “……”

        “滚出去。”见阿修罗不动，因陀罗又说了一遍，显然，他并没有忽视阿修罗刚才不敲门就进来的“无礼行为”。

         “……”

         “阿修罗，不要让我再说第四遍，滚出去！”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在盼着你死呢，哥哥？”过了好久，等到因陀罗都准备发作时，阿修罗突然轻轻地问了这么一句。

        “哥哥在医院的危重病房里躺着的时候，医生告诉我，让我做好最坏的打算，那时我在心里想，如果哥哥你这次能挺过来的话，我宁愿减寿20年。”

        “之前，我一直都在找你……每次看到电视上那些失踪的人最后被发现已经死了的时候我就心惊肉跳的，虽然我知道你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但我还是害怕，我害怕有一天我失去了你我都不知道……”

        “每次找到你的地址之后，我都给你写信……这么多年，我大概写了有5万封了吧……这附近的邮差都认识我了，因为最后所有的信都会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连他们都劝我放弃，但我总是想，万一哪一天你会看呢……”

        “父亲死后，我觉得，你怎么的也该回来看看吧，可你还是没有……那时我才明白，原来你一直恨的不只是父亲……你也恨我，对不对？可是我们都爱你！父亲这些年其实一直都在想你，虽然他没说，可是我知道！这十几年我都看着他在痛苦中沉默，可是我无可奈何！”

        “算了吧，别替他说话了。”因陀罗冷笑道，对弟弟刚才的一番话置若罔闻，“反正他已经死了，随你怎么说。有我这样的儿子，大筒木家的家主大筒木羽衣先生恐怕宁愿上吊自杀吧。”

        “我没有替父亲说话，我说的都是事实！我知道哥哥你恨父亲，但你为什么连我也恨啊！父亲的处事不公难道是我的错吗？难道是我要求父亲那么做的吗？你凭什么，凭什么拿他的错来惩罚我？！！！”阿修罗再也忍不住了，他顾不上现在是夜里，也不管妻子和孩子们正在睡觉，激动地喊了起来，但他没发现，自己的眼泪也早已掉了下来，像蚂蚁一样爬了满脸。

         尽管弟弟已经如此激动，因陀罗却仍旧不为所动，他冷冷的瞪着阿修罗，像是在看一个小丑，“我？我惩罚你什么了？你――”

        因陀罗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已经被阿修罗扑倒在了床上。他想推开弟弟，但阿修罗紧紧地抱着他，他无法挣脱――阿修罗现在正值壮年，但他自己，却是一个虚弱的病人，早就无力反抗了。

        阿修罗抱着他的脖子，颤抖地哭泣着，像小时候受了委屈时一样，虽然现在，让他受了委屈的就是他的哥哥。

       “我求你了……别这样对我，别这样对我……继续爱我，继续爱我吧，哥哥……”

        因陀罗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像个舞台剧人偶一样默然。他没有再推开阿修罗，但也没有回抱他。

       门外，柑奈的脸都气的发紫了。她因为担心丈夫受凉而给他拿来了衣服，可谁知道就听见了这么一出。

       “阿修罗，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再犯贱了！！！”柑奈在心里大吼着，在那一瞬间，她真是恨不得那个因陀罗能马上就去死，或者她帮他去死，总之，让他滚出她与阿修罗的生活，再也别回来！

       ―――――――――――

     呼，这两个月忙成狗了，一直没顾的上这篇文，不过我没有忘记它就是了……不过现在还有人记得这篇文咩⊙ω⊙？大概都忘了吧……⊙ω⊙

     友情提示，本章有flag。

      阿修罗真的委屈大了……为了哥哥掏心掏肺的，结果被哥哥问一句是不是在盼着他死…